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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本中的生命教育-和英關懷系列生命教育內涵分析(I)-第一節 個人與自我的關係

第一節 個人與自我的關係
本章第一節中,主要是在探討人與自己的關係,包括身心靈的自我概念、自我悅納、自我實現等(林繼偉等,2003)。生命教育此部分內涵意在教導學生認識自我,找出真我,而且要協助學生發展潛能,實現自我(黃德祥,2000)。

和英關懷系列裡,《緋紅樹》、《再見,愛瑪奶奶》、《開往遠方的列車》三本繪本之主題是屬於生命教育中個人與自己的關係之內涵,其中包括憂鬱症與自我概念、臨終關懷、自我實現與自我認同等主題,以下將對此四本書中相關的部分進行詳細的探討與討論。
  
一、憂鬱症與自我概念一《緋紅樹》

這是一篇述說憂鬱症小女孩的故事,全書瀰漫一股濃濃的哀傷氣息,每個頁面的文字均以中英對照的形式呈現,中文部分是由余光中先生所翻譯,其極富詩情的文字,更使全書增添些許愁緒。作者以複雜的拼貼與潑墨美術技法,傳達給讀者強烈的視覺訊息,使得讀者每翻開新的一頁時,就能於當下理會其中的含意。文字短而簡潔,提供讀者一個解讀畫面的途徑,透過文字,讀者更能深切體會憂鬱症患者的內心世界。
故事首頁,昏暗的房間裡,一位面容憂愁的小女孩從床上醒來,看見枯黑的葉子從天空飄落,毫無緣由的,憂愁像面沒有出口的牆般,將小女孩緊緊環繞:「有時候一天開始,什麼都沒有指望。」(p.2)「事情是越來越糟」(p.4)

簡短的兩行字句說明小女孩絕望的心情。一般人感覺最有希望活力的早晨,對於憂鬱症患者來說,仍然如黑濛濛的夜晚般,透不進一絲曙光。接著,畫面中落下更多枯黑的葉子,無止盡就快要將房間淹沒,小女孩倉皇的逃出房間,也代表著她想掙脫黑色憂鬱的心情。離開房間,來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陽光灑在行人身上,唯獨小女孩還是被陰影籠罩,女孩上方,是一條流著淚的張嘴大魚,與她傷心欲吶喊出來的心境互為呼應。

場景轉換到狂風暴雨的海邊,好似訴說著女孩的心裡並不平靜。她套上宛如外星人的面具,瑟縮的蹲坐在窄口大瓶裡,刻意封閉自己:「誰也不明白為什麼」(p. 8)描寫著女孩的無力感,沒有人可以告訴她感到憂鬱的原因,彷彿她就像個外星人般,也沒有人可以真正瞭解她的感受。Rowe(1983;引自羅聿廷,2002)將憂鬱(depression)比喻為:「憂鬱如同監獄,而妳自己既是其中受苦的囚犯,亦是殘酷的獄卒。」這句話點出憂鬱患者平常不快樂且孤立的面向。《緋紅樹》於此則如實的描繪出憂鬱症患者此種面向。

世界並沒有因為小女孩一個人的憂鬱而停止了運轉:「這世界成了聾掉的機器」(p. 9),敘述每個人生活的步調與節奏一如往常,沒有人聽見女孩心中的低喊;沒有人因為瞧見女孩哀傷的表情而停下腳步,女孩感到徬徨無助又孤單寂寞。

胡嘉琪(1999)便曾指出憂鬱狀態下個體與人際環境間的疏離狀態,包括個體刻意隱藏自己,從人群中退縮;並且對人或環境抱持負向態度,無法信任或接納他人;同時對人冷漠、感覺無法被瞭解或被肯定。在這樣孤立的狀態下,更深刻地感覺到孤單寂寞。此繪本中,真實的反映出憂鬱患者在人際上的疏離與孤立孤單感。疏離與憂鬱兩者其實息息相關。當個體無法與環境有適當互動,又無法為自己生命賦予存在於世的意義時,就被一種與世隔離的孤立感、無力感與無規範感所包圍。

當憂鬱的情緒如海浪波動翻湧席捲而來時,常是突如其然的出現:「毫無意義,不講道理」(p. 11)即在形容憂鬱症患者不可預測與無法防備的發病時間。憂鬱來臨時,女孩唯一能做的只有站立原地,等待情緒浪潮的退去,靜待憂鬱的陰霾過去,但是就如書裡所畫一圈圈的蝸牛殼一般,女孩蹲坐在殼上,就像陷入永無止盡的迴圈,憂鬱是種不斷循環的歷程,看不見出口:「有時候你等阿等阿等阿……可是什麼也不會發生」(p. 13)。總在以為陰鬱要過去,要痊癒之時,憂鬱的惡魔又無聲無息的反咬人一口,痛徹心扉外,真令人感到無比的洩氣。

當捲入憂鬱的浪潮時,憂鬱症者常會認為所有的危險以及不好的事情都會同時發生在自己身上:「於是所有的煩惱一起上身」(p. 15)即是在描寫這種全然悲觀與極端的想法。此時的畫面是小女孩獨身搭乘著小船,在代表著「煩惱」情緒的大海裡載浮載沈,波濤洶湧的巨浪,絲毫沒有減輕的趨勢,小船驚險的穿梭行駛在巨大油輪的縫隙中,稍不留意,將會粉身碎骨,令人感受到憂鬱症者身處憂鬱情緒時的恐怖危機感。

接著畫面出現一扇大窗,從窗戶看出去是一隻代表著無限希望與自由的鮮黃大鳥,周圍環繞著五彩繽紛的蝴蝶翩翩飛舞著,然而,女孩卻被隔在窗戶的另一頭,窗戶上了個大鎖,鎖上頭寫著「regret」一字,暗示著女孩心理的嘆憾。她趴在窗上,嚮往的看著窗外的自由與希望,看似接近,卻又如此遙不可及,像是永遠觸碰不著的海市蜃樓;機械怪獸矗立在消沈冰冷的城市中,小女孩手中拿著骰子,代表著其猶豫迷惘的心,不知該何去何從,似乎不管往哪裡前進,都會遭遇險阻與困難:「美妙的事情都被你錯過」(p.17)、「厄運呢你卻休想躲過」(p.20)兩句簡短的字句,卻已充分表達了憂鬱症者時常感覺毫無希望,以及對人事物全然負面想法的典型思考模式。

Beck(1976,引自羅聿廷,2002)的憂鬱認知模式認為憂鬱症患者常以負向的訊息處理解釋,造成對自己、世界環境、未來的負向認知取向,促使自己陷入悲傷、無助、失落的情緒反應。《緋紅樹》於以上段落中,對於憂鬱症者凡事都只看負面的那一面,從不考慮事情還有其他可能的零合思想均有細膩的描寫。

憂鬱症者,最常自問的問題即是我到底該怎麼做?我到底該怎麼辦:「有時,你根本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做」(p.21)、「不知道你該做什麼樣的人」(p.23)、「不知道自己啊身在何處」(p.25)三句文字在表達憂鬱症者求助無門的心情,以及其深深的挫敗感。胡嘉琪(1999)研究女性大學生在成長過程中憂鬱經驗的研究發現,憂鬱最主要的感受就是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做什麼的無力感,以及覺得沒有人可以幫助自己的無助感,而這也連帶覺得事情不會發生改變的無望感。畫面中的小女孩一個人站在舞台上,面對底下黑壓壓看不見表情的群眾,顯得手足無措;女孩孤獨面對著牆角,獨自面對另一個隱藏而陌生的自己,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接著畫面轉到山邊,小女孩坐在蜿蜒曲折的山徑旁,看不見前面的道路,瞧不見道路的盡頭。要如何做,才是對的;要怎麼做,才能讓別人瞭解我;為什麼我總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與行為。憂鬱症者的無助心聲在短短三段文字中表露無遺。

最後畫面回到女孩幽暗的房間裡,短暫的一天時光,對於憂鬱症患者而言,常似一光年一樣漫長:「這一天的下場糟的像起頭」(p. 27)因為憂鬱病魔的糾纏不休,不論是白天或黑夜,只要他們清醒著的每一刻鐘,都像是一種折磨般令其難以忍受。

一天即將結束之際,在萬念俱灰的心情下,小女孩帶著疲憊的身心回到熟悉的房間,她悄悄探頭進門,卻發現小小的緋紅樹葉佇立在房間中間,慢慢長成一棵有著茂密紅葉的緋紅樹:「可是突然間那東西,就在你眼前出現,亮麗而又耀眼,悄悄地等著」「正如你夢想的那樣」(p.28)亮麗鮮豔的紅色替全書帶來一絲活力及生氣,小女孩的臉上,終於露出淺淺的笑容。

細看之下,細心的讀者應可以發現,在每一幅暗沈顏色的插畫中,都可以在邊邊角角的地方找到紅色葉子的蹤跡,紅色葉子代表著是憂鬱症患者一線的希望,一絲的曙光。作者除了想藉由此書讓更多人能瞭解體會憂鬱症患者的內心世界外,更帶著一個更重要的訊息,即是不論情況如何糟糕,情勢多麼低迷,憂鬱症患者都不應放棄希望,而需要更為堅強勇敢的面對。

近幾年來,憂鬱症已成為國人十大死因之一,如一位隱形殺手般,來無影去無蹤,在病患不注意時出現狠咬幾口,常令其無法掌握而感到痛苦自殺。而越來越多兒童憂鬱症、青年憂鬱症病例的出現,喚起了大眾對於這位隱形殺手的注意與重視。「兒童憂鬱症」並不像大人一樣會呈現憂慮、失眠等明顯症狀指標,兒童可能只是活動力突然減弱或遲鈍、常常坐著發呆、不再愛看電視或熱衷喜歡的遊戲、突然不安而哭泣等特徵(行政院衛生署等,2003),加上兒童有時無法直接描述自己的心情,因此常令成人疏忽了其情緒與行為的改變,而延誤了病情的治療時機。如此,不僅對憂鬱症狀的復原有影響,對兒童自我價值與人格發展也常造成損害。

生命教育於個人與自己關係此部分內涵中,希望能讓孩童對於自我概念有所瞭解,並進而能達到自我悅納、自我認同與自我實現。由上可以理解兒童憂鬱症對於兒童自我價值、自我概念與自我認同所產生種種負面影響。自我概念的形成,除了對自我的缺點、能力、外貌、情感、地位、潛能、價值及歸屬等的自我認識之外。其也在個人與別人互動時又重新塑造了自我概念或加強原有的概念。所以自我概念係透過社會化過程逐漸形成,並經由經驗的累積過程中再度確信肯定(胡中宜,2002)。

憂鬱症孩童與青年對於自我的概念常會因病情的發生而無法如常人般瞭解自己的定位、角色,更因無法與四周人正常互動,不能坦然面對社會的眼光,產生非正向的自我概念。當孩童產生非正向的自我概念,即為負向的自我概念時,就會產生自卑的心理(胡中宜,2002)。

而不僅是兒童,越來越多的青年於升學、家庭環境種種壓力下,患了憂鬱症,最後踏上自殺結束生命一途,也均令人感到心痛與惋惜。洪蘭女士(2004b)曾表示台灣的憂鬱症患者年紀已降到了十三歲,自殺已躍升為青少年死亡的第一個原因,遠超過意外死亡。因此,憂鬱症該如何預防與治療,無疑是現今生命教育應注意的重要課題之一,其也應將重點置於如何訓練孩童發展自尊,以及如何引導孩子發現自己的潛能上。

在憂鬱症的預防上,教師可以常鼓勵學生學習將不滿、憤怒及許多負向的情緒以適當途徑與方法宣洩出來,情緒壓力的累積壓抑,常是造成憂鬱症的一大緣由。在孩子的小學階段,教師重點應該是透過情感與情緒來教學,教導學生開始能夠建設性的引導情緒,而不是讓情緒支配他。當一個人肯承認負面情緒時,就有能力去改變這些情緒;將負面情緒表達出來,才能夠排除這些情緒。

《緋紅樹》是國內唯一有關憂鬱症題材的繪本,書裡不僅圖畫將憂鬱症患者的心境描摹得十分真實出色,其簡短的文字也精準表達了憂鬱症患者常感到的無以言喻情緒,讓旁人能經由閱讀此書後此更為瞭解憂鬱症患者的痛苦感受,對於身旁有憂鬱症親友的人,無疑是一大幫助;對於許多在教職現場的教師也十分有價值,不僅可讓其更瞭解憂鬱症孩童的心理、讓有上述類似症狀的孩童閱讀後幫助其表達自己的情緒感受之外,也可讓孩子閱讀之後能夠理解憂鬱症病患或周遭有憂鬱傾向同儕的痛苦處境,瞭解其並非是經常故意毫無緣由的哭泣、憤怒與敵對,而是因為憂鬱症者的腦子生了病,心理有了困擾才造成的。使孩子培養對弱勢族群與身體病弱他人的同理心,也是此本書於生命教育裡所帶來相當重要的功能之一。

二、自我實現、臨終照護一《再見,愛瑪奶奶》
此本書描述的是愛瑪奶奶從被告知得了癌症(多發性骨髓腫瘤)直到她死去的真實歷程。作者透過她的愛貓「小星星」的眼光與角度來呈現整個故事。相機的鏡頭捕捉了貓所見到的愛瑪奶奶,在死神逐漸逼近的這段日子裡,如實的紀錄著愛瑪奶奶的身體變化。讀者光是看著照片,就能清楚的曉得,愛瑪奶奶正一天比一天的虛弱。不過,她仍照自己的方式活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維持了自己生命的價值與尊嚴。 

八十五歲的愛瑪奶奶,自從12年前她的丈夫過世之後,她一直都與她的女兒佩特、女婿安都及孫子布來昂住在一起,直到某日,愛瑪奶奶發現自己患了癌症,來日無多:
有一天,醫生告訴愛瑪奶奶,她得了「多發性骨髓腫瘤症」(血癌)。這種細胞會妨礙身體製造血液,讓人全身無力、呼吸困難及容易出血。(p. 8)

愛瑪奶奶先請家人幫她查閱相關的資料,在親自與醫生討論過後,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病再也治不好了。於是愛瑪奶奶說:「我的生命,大概就只剩下一年,不開始準備不行了。」(p. 9)
  
自從愛瑪奶奶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後,她開始有記畫的著手進行許多事情,希望在臨走前能完成自己的願望與夢想:
  
八十五歲的愛瑪奶奶開始著手寫他們的家族史。「如果我不寫下來,大家就會忘了這段歷史。」(p.11)

奶奶開始寫信給每一個人。「布來昂,好好用功,以後要當一名好老師喔!」「佩特,謝謝妳一直照顧我。」(p.40)
  
她也安排和許多久違的親友見面擁抱,大家都把握最後一段的時間來見她最後一面:「愛瑪奶奶住在遠方的弟弟,特地跑來和她見最後一面。」(p.21)、「她的女兒親戚也都陸陸續續來看她。」(p.22)

奶奶除了整理家族相片、撰寫自己的家族史;她更盡力的維持未發病前的生活模式:  
即使知道自己生病了,愛瑪奶奶還是希望她可以像平常一樣生活。禮拜天早上,像往常一樣去參加老人俱樂部的早餐會。(p.12)

奶奶最喜歡整理庭院裡的花花草草。(p.13)
  
愛瑪奶奶不讓自己因為生病就滿臉病容的出門,因此外出前她必定好好的打理自己一番,維持儀容的整齊:「出門前,她絕對不會忘記化妝。」(p.12)、「即使生病,奶奶每天晚上還是要保養自己的皮膚。」(p.26)

當愛瑪奶奶病情加重而屢次進出醫院時,她自主的決定在「拒絕心肺復甦術」(拒絕急救)的同意書上簽名,她認為生命的長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有限的生命裡能否活出自己生命的意義:

我要活得快快樂樂的,一直到我死了為止。(p.12)

「我已經活的夠久了,所以,最後我想安安靜靜的死去。」她在一份資料上面簽名,這份資料,是由病人事先聲明,當病情惡化到失去意識時,希望醫生不要在他們身上插上許多管子,藉以延長活命的時間。(p.17)

雖然愛瑪奶奶的身體狀況愈來愈虛弱,她看起來卻一點都不悲傷也不害怕,因為她已經完成了所有想做的事情,沒有任何遺憾,因此她說:

在我的人生當中,現在可以說是最幸福的階段。過去種種的失敗和痛苦,現在都變成了美好的回憶,而且我現在也能對以前的朋友釋懷了,因為,我終於曉得,為什麼那個時候,他非要那麼做不可……。(p. 33)
  
有一天,奶奶的鼻血流個不停。可是,她卻不肯去醫院,她知道自己時候已到,是該走的時候了,她說:「就這樣,不必再做什麼了。」(p.44)

第二天傍晚,愛瑪奶奶靜靜的斷氣了。所有後事的處理也完全照著愛瑪奶奶的意願進行:  

奶奶的家人為她穿上她最喜歡的連身睡衣,並且從奶奶的院子摘來玫瑰,讓奶奶將它們捧在胸前。(p.49)

愛瑪奶奶的家人照著她的意思,把她的骨灰灑在海上,另外,他們還灑了很多的玫瑰花瓣。(p.52)
  
這些,都是愛瑪奶奶往自我實現道路上所做的種種計畫與努力,她積極的準備自己的離去,和親人溝通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見到了想見的至親好友,和眾親友告別此世,相約來生再見。最終,在愛瑪奶奶生命的最後時光裡,她完成了所有的心願,沒有後悔遺憾而是帶著幸福滿足離開人間。

自我實現(self-actualization)指的則是充分的發展自我、充實自我、實踐自我;即為接納且表露自我的內在本質,實現天生的潛能和秉賦,充分發揮自己的功能,善盡人的本性與自己的獨特性,以求盡善盡美,篤實光輝的境地。並能超越各種對立性而達到統整的狀態(陳福濱,2001);馬斯洛(Maslaw, 1968;引自詹秀美,1995)的自我實現論也提及,自我實現指一個人追求實現自我、充分發揮潛能的需求或傾向,也是一個人追求較高層次之心理成熟的動機。它是一個人追求內在統整的持續動機。

愛瑪奶奶從發現癌症到死亡,不但不自怨自艾,反而更加積極的去從事平日喜歡做的事,參與平日喜歡的活動,利用時間完成所有自己想達成的夢想,不論治療的方式、地點甚至一切後事的處理均依照自己的意願來進行。她有主見,不害怕,勇敢樂觀的面對眼前的困境,超越自己身體病痛的限制與極限,充分發揮自己堅強的精神與無限的潛能,使得她最後能無悔無憾的離開人世,豈不也是一種自我實現的歷程呢。

在生命教育的個人與自我的內涵裡,自我實現是其中一個探討的主題,希望教師能夠教導學生們實現自我。在《再見,愛瑪奶奶》的這本繪本中,除了談論到生死的議題之外,研究者還看到了愛瑪奶奶的自我實現歷程。愛瑪奶奶因此維持了自己的生命尊嚴,提升自己生命的價值。於此,教師可引導學生瞭解,在每個人自己的生命中,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以及自主性,可以勇敢盡力的追尋達成自己的理想,安排自己的人生計畫,在有限的生命裡,發揮自己的無限潛能,讓生命顯得更有意義而不空留遺恨。然而,教師仍須提醒學生,自主千萬不能變成了自我或自傲,做許多事時,還需要考慮到他人的感受,尊重他人的想法。

《再見,愛瑪奶奶》裡也談論到臨終照護的議題,研究者曾看過一篇文章,敘述一位六十多歲,罹患多發性骨髓瘤的老先生,他的骨頭像峰窩般被癌細胞蛀蝕,每天只能像蝦米般蜷曲著身體,無法翻身。有一天他因疼痛難忍,竟從病房中跪著爬到護理站,向住院醫師跪求給予止痛藥。看到這裡,給予研究者極大的震撼與不捨,老先生以其年齡和社經地位,還要跪著向一名兒孫輩的醫師要求止痛,人格尊嚴就如被人踐踏在地上一般卑微,使人鼻酸。

與愛瑪奶奶相較之下,愛瑪奶奶能夠依照自己的意願選擇病危時不急救延續生命,並以臨終照護的方式度過癌症末期那段最後的日子,顯得令人欣慰許多:「負責安寧照顧的護士前來幫奶奶翻身。從事安寧照顧的人,主要是在幫助病人減輕疼痛。另外,就是幫助病人,讓病人在死以前,都能盡量過的舒服一些。」(p.45)

我國把嗎啡類止痛劑列為管制藥品,許多醫師深怕病人使用後上癮,因而逃避開列止痛藥。與國外相比,台灣癌症末期病人,在醫療機構裡,往往是被刻意遺忘的一群,病人只能躺在床上,毫無生活品質可言。直到近年來台灣也開始推動臨終關懷後,情況才稍見改善。 

推動臨終關懷初期產生很多的波折與困境,視死亡為禁忌話題的東方人不敢也不容易正視死亡;有些人則對臨終關懷存有迷思,甚至將其與安樂死混為一談;也有一些醫院與家屬對癌症末期臨終病患仍然送往加護病房,從鼻胃管到導尿管,各式各樣的注射與引流管,以及加諸其身的各種搶救技術,雖延長患者的呼吸、心跳等生命跡象,卻使其失去生命的尊嚴與生活品質(林丞增,2002)。

從愛瑪奶奶的故事中我們可以瞭解病人對於自己疾病自主權的重要性,自主權包括不隱瞞病情,讓病人有時間安排自己的末期生活及後事。而國人許多傳統的習慣仍是不忍告知病人病情或是家屬本身也抗拒、否認、無法接受事實。阻撓了醫師與病人討論病情,了解各種治療方法的機會,也剝奪了病人瞭解自己身體、生命的權力(林丞增,2002)。更不用說答應癌症病人放棄治療採取臨終照護的方式面對病情。

然而,癌症末期病人因長期與癌魔抗戰而身心俱疲,其中的痛苦只有當事人能夠體會,當已確定病人進行更多的治療皆無法治癒,只是在拖延其死亡的時間時,很多的病人自己會希望放棄治療,此時,臨終關懷與照護存在的必要性就顯現了。趙可式(1999)認為「安寧緩和醫療」(Hospice Palliative Care)就是以反向思考,不必為了「痛苦」而解決「人」,而是為了「人」解決「痛苦」,以高品質的療護緩解癌症末期病患身、心、靈的折磨,提升生活品質,維護病患尊嚴。只有當病人的疼痛及症狀獲得控制,達到好的處理時,癌症病人才有好的生活品質可言。

在這裡,教師可以讓學生試著從故事中去思考,若愛瑪奶奶是自己的親人時,他們會希望愛瑪奶奶繼續接受無效的治療延續痛苦的生命,抑或是放棄治療而能夠舒服、沒有遺憾的過完一生?經過適當的引導,相信能夠引發學生另一種不同的感受與想法。

三、追尋自我、自我認同一《開往遠方的列車》 
在《開往遠方的列車》這本繪本中,述說的是一個孤兒瑪莉在孤兒列車上等待認養的故事。開往遠方的列車上,十四位孤兒等待被認養,隨著火車一站站的停駐,一位位孤兒皆陸續被人領養走時,瑪莉卻始終沒人收養。她心裡一直衷心期盼的是她會在某一個小站,看見多年前離她而去的母親來接回她。

瑪莉的母親將她留在聖克里之家的那天,承諾瑪莉在聖誕節以前會將瑪莉接回去,然而,瑪莉已經等了好幾年的聖誕節,直到瑪莉也上了開往西部的孤兒列車等待認養,她的母親依舊沒有到來:「『什麼時候?媽媽,妳什麼時候來接我?』淚水從我的臉頰滑落,黏住了羽毛。

她說:『聖誕節以前。』我已經等了好幾個聖誕節。現在,我也要去西部了。」(p.17)

在即將到達倒數第二站的「懷想站」時,一直在認養途中陪伴著他們的盧小姐安慰剩下的三位孤兒要他們一起來唱歌,嘗試著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然而,孩子們都沒有出聲,顯示出孩子小小受傷的心靈,他們不認為有人會愛自己,也不認為自己值得別人喜愛:「『孩子們,不要垂頭喪氣,我們來唱詩歌吧。』她開始唱『耶穌愛我」』我們都沒出聲,她一個人把三段歌詞唱完。」(p.24)

隨著火車一站站停駐的過程裡,瑪莉一方面不希望被認養,因為她怕她的母親將會在下一站等她;另一方面她在其他孤兒紛紛被挑選中而離開,卻沒有人想認養她的處境之下,她又感到十分難過與自卑,彷彿自己真是個沒人想要,沒人愛的孩子:  
我心裡有一種被深深刺痛的感覺。媽媽不要我,其他人好像也不要我。我並不希望自己被挑中,因為媽媽可能就在下一站等我。但是,如果她不在那裡,怎麼辦?(p.23)

瑪莉一直自我安慰著母親一定會在下一站等待自己,告訴自己沒被挑中是件好事,因為她必須等待媽媽。此時的瑪莉,仍然堅信母親會來帶她回家,因為她必須如此才有勇氣面對下面的旅程:
  
沒關係,我對自己說。我的手指慢慢滑進口袋,摸著那根軟軟的羽毛。她會在那裡,她一定會要我。(p.7)

媽媽,我來了,等等我。(p. 8)

我看了一眼就知道媽媽不在那裡,她可能在更西邊的地方。(p.10)

等等我,媽媽!我來了!媽媽,妳不必來接我,我就要去找妳了。但是,她在哪裡呢?(p. 20)
  
在經歷一次次的失望之後,瑪莉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繼續前進,在即將到臨的車上,從盧小姐與瑪莉間的對話,以及瑪莉所表現出的反應中,可以看出瑪莉已經完全喪失了自信心,並害怕受到另一次的傷害:「盧小姐輕聲的問:『瑪莉,妳準備好了嗎?』,我縮在椅子的一角。

『還沒』我小聲的說,『還沒』」。(p.26)

令人高興的是,在最後那個稱為「遠方」的小站,有一對和藹親切的老夫婦收養了瑪莉,並送給了瑪莉一個玩具火車頭。然而自卑的瑪莉彷彿不相信真的會有人想真心收養她:「我不是你們想要的小孩,對不對?」我說,「你們想要男孩。那個火車頭有紅色的輪子和藍色的煙囪。」(p.30)

老夫婦瞭解瑪莉因為自卑而感到害怕猶疑的心情,他們不僅不生氣,反而耐心溫柔的向瑪莉解釋:  
白太太說:「不騙妳,我們本來的確想要男孩。」白先生在一旁插嘴:「不過,我們也喜歡女孩。」(p.30)

「有時後,你最後得到的會比妳原先想要的更好。」白太太說。(p.30)
  
瑪莉將之前在媽媽頭髮上取下的白色羽毛送給了老太太,她終於不再期待媽媽出現,也瞭解了媽媽不在「遠方」,也不在其他地方等她:
  
我……我把手伸進口袋,拿出那根羽毛。當我從媽媽的頭髮上取下它的時候,它還是白色的,現在已經變黃了。我用手指撫平它。「這是我送給你們的。」「哦,謝謝你。」白太太把那根羽毛插在她的帽帶上。它插在那裡的樣子很特別,好像它屬於那裡,好像它終於找到自己的地方。(p.30)
  
故事裡,白羽毛就是瑪莉的化身,在尋尋覓覓的過程中,最後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宿。瑪莉在老夫婦對她的愛與接納中,不但漸漸地對母親的不告而別感到釋懷,並且找到安身立命的穩定感,達到自我追尋,對於自我的價值不再如此負面,也更接近對自我的認同。

根據艾力克森的心理社會期發展論(psychosocial developmental theory),其從社會適應的觀點,來探討一般健康人的人格發展,將人的人格發展分為八個階段,主張在每個階段都有其發展的任務與危機(張春興,2001)。其中,第五個階段為青年期所產生的自我認同vs.角色混亂(identity vs. role confusion)的危機,正是故事中像小大人般的瑪莉所遭遇的時期。此時期是人生全程八段中最重要與關鍵的時期。

所謂自我認同是指個體嘗試把與自己有關的多個層面統合起來,形成一個自己覺得協調一致的自我整體。這樣的心理過程,稱為認同(統合)形成(identity formation)。張春興(2001)指出一般青年人在面對自我認同時期時,常會思考的問題總離不開自己的身體樣貌、父母(老師)對自己的期望與建議、過去的成敗經驗、自己目前的狀況(如學業成就與人際關係)、現實環境的條件與限制(如家庭經濟狀況)以及對未來的展望等六個層面。將這些層面聯結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整體,這樣的過程就是自我認同,當自我認同形成之後,個體在自我發展上即可臻於人格成熟的階段,在自我追尋上也可獲得安身立命的穩定感。

檢視以上自我認同的六個層面,故事中的瑪莉,在等待認養的過程裡,因為不出色的外貌及瘦小的身體,屢屢不受認養者的青睞;失去母親的經驗,以及母親的失信於她;與她在一起的孤兒紛紛被認養只剩下她種種的負面經驗,都令瑪莉在每個層面中得不到應有的自尊與肯定,也因此形成她的自卑與怯懦,甚至感到悲傷與絕望。無法在現實環境中得到正向的自我價值感,使得瑪莉一直無法達到自我的認同,完成自我的追尋,直至最後對瑪莉充滿愛與關懷的老夫婦收養接納了瑪莉為止。

而不只是故事裡的瑪莉而已,艾力克森認為,對青年的自我成長而言,認同形成本是一種挑戰,無論對求學或就業的青年來說,都是很困難的。正因為自我認同不易,所以很多青年人不能化解此一時期的發展危機,此時將會傾向角色混亂的一端,阻礙其以後的人格發展,因此不得輕忽其重要性(張春興,2001)。多數人在青年期(甚至很多成年人),都不能順利無阻的達到此境界。正因如此,或多或少的自我認同危機,對一般青年人來說是無法避免的。這也是現在社會中青年問題特別嚴重的主要原因。

此理論從個體本身在自我發展時所產生的心理困境著眼,希望我們在教育新生代面對各時期人生的逆境時,能夠使其善於適應危機從而提升其自我發展的能力。郭靜晃(2002)曾表示心理學中所謂「自我價值」與「自尊」簡單來說就是你是如何看待自己,你就會變成你所想像中的那個自己,換句話說唯有愛自己,生命才有光彩。孤兒瑪莉在一次次經歷失望挫折之後,自卑的心態應然而生,她認為自己是個沒有人要,沒有人愛的孩子,她也隨之變成怯懦又沒有自信。

俄國大文豪托爾斯泰(L. Tolstoy 1828─1910)告訴我們:「自信是生命的力量」。英國小說家毛姆(W.S. Maugham 1874─1965)也告訴世人:「自信心與自尊心相輔相成,沒有自尊心的人,他決不會有自信心。」自我尊重(self-esteem)即是肯定自己、看重自己,不自怨自卑,不喪失信心,並能尊重自我;越能自我尊重的人,越能具有自信心(self-confidence)以及肯定自我價值。除此,自信的建立,尚須做到自我肯定(self-assertion)與自我認同(self-identity)。(引自陳福濱,2001)。

由此可以瞭解,教師應要適時幫助學生在學習、生活的過程中自我肯定與認同,並懂得自我尊重;教導學生明白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個體,永遠要對自己存有信心,對未來抱持著希望。使其明瞭人生之路途漫長,卻也不總是順遂,當遭遇難關時,不去逃避而應勇敢堅強的面對。教師在學生閱讀完故事後,引導在幸福中的孩子懂得惜福感恩,珍惜現下所擁有的;在困頓中的孩子打起精神勇氣,瞭解夢想不會永遠在遙不可及的「遠方」,抱持著希望,理想的列車終有一天會開到實現的終站。
  
在個人與自我關係的這部分生命教育內涵中,意在教導學生認識自我,找出真我,而且要協助學生發展潛能,實現自我。《緋紅樹》簡短的文句卻讓讀者充分體會憂鬱症患者身不由己的內心世界,以及憂鬱症者往往產生負向的自我概念,格外需要周圍的人給予真心的接納與支持。教師對於兒童憂鬱症的預防以及如何引導學生適當宣洩情緒是此部分生命教育的重要課題之一;《再見,愛瑪奶奶》希望藉著愛瑪奶奶臨終前真實的自我實現歷程,讓讀者瞭解於有限的生命當中,更要提早做好生涯規劃,勇敢盡力的達成自己的理想,發揮自己的無限潛能,讓生命顯得更有意義。而對於癌症病人的臨終照護與關懷也是此書欲傳達的理念之一;《開往遠方的列車》讓讀者藉由孤兒瑪莉的故事明白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性,不論在人生的路途中遭遇任何困頓挫折,都不應看輕自我的價值,永遠都應對自己抱持信心與希望。

2021-02-17